放寒暑假是孩子最開心的時候了，但歡樂之餘，總少不了令人頭痛的寒暑假作業。現在的寒假作業內容充滿「多元智能」的精神，從小一到小六，做過的「項目」包羅萬象，有種花、運動和家事記錄、手工小書、繪本、立體模型勞作、畫漫畫、設計海報、參觀藝術展覽、蒐集旅遊景點資料的旅行札記、製作報紙、寫推理小說……等。有些功課孩子不一定能獨力完成，此時這份作業要考驗的對象就不只是孩子，還有家長……。
今年的寒假，是小熊升上國中的第一個假期。休業式那天，小熊一回到家，我沒有先向她索取成績單，反而是急著問她：「你們學校的寒假作業有什麼？」小熊說：「有英文課文抄寫，有數學練習卷，國文的部份有閱讀心得一篇、作文三篇，還有吹直笛給親友聽，並寫下評語……。」還好，聽起來還蠻「傳統」的，而且沒有手工書、勞作與戶外奔波的項目，讓我大大鬆了一口氣！
放假到過年前的四、五天，小熊就把英文抄寫和數學練習卷寫完了。過年期間南北奔波，加上四天的旅遊，小熊帶著指定閱讀的書，利用零碎的時間抽空閱讀。年初八回到家，小熊終於可以專心來寫國文作業。我看她很快就把閱讀心得寫好，心想她大概再花一、兩天就可以把剩下的作文都完成。
沒想到，小熊寫完閱讀心得後就明顯「卡住」了。小熊拿著幾張A4紙和兩張稿紙，面有難色地走向我：「媽媽，這幾篇有點難，我可以找媽媽討論一下嗎？」
我看了一下「作文題目」，第一張習作指定的題目是「寶貴的一堂課」，敘述自己曾見過的令人見賢思齊的美德或事蹟。第二張習作紙上印了作家洪醒夫的散文作品〈撐傘印象〉，後面附了三題問答題，並指定寫一篇五百字的仿作─〈□□印象〉。另外一張正反兩面、共八百字的稿紙上，指定要寫的作文題目是〈我最心愛的寶物〉。三篇文章，分別要孩子書寫所見所思、仿作名家散文、詠物抒懷，出題立意甚佳，但對孩子來說，並不是很容易。
孩子從上小學以來，因為寒暑假作業向我求助，已經不是第一次。有時候我會很想統統不管，直接給自己和小熊一個方便的心態與說詞：「寒假作業只是老師要讓你們有事做，開學交出去以後，老師一忙就沒時間看了，也不會算成績，隨便寫寫就好了……。」我也想過要不要仿效一些用心的媽媽，直接代勞，成果好又省時。腦子更曾經閃過一種念頭，是否該實行一種比較高調的教養理念，宣示「嚴格」─孩子的課業，無論如何絕不插手，以免造成孩子的依賴…….。
終究我還是沒辦法要孩子敷衍了事。以學習的觀點來看，「作業」總是一種學習的評量，即使是填充假期空檔的作業。因此，我不應該越俎代庖，否則孩子一定一無所獲；但完全放任孩子辛苦掙扎，是否就一定學達到獨立學習的效果？理念的高度固然引人景仰，但我卻更期待平實。我想，對於孩子的學習與課業，我不一定只能在對立的兩端做單一選擇。「陪伴」與「引導」，應該是我身為媽媽對孩子合宜的付出。
會想幫助孩子，是因為我覺得「作文」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功課。回想自己雖然從小就略具書寫的能力，但每逢寫週記、作文，仍不乏腦子比稿紙還蒼白的痛苦經驗。有時候爸媽媽看我坐困愁城，三言兩語提供一點意見，對幼小的我就有「及時救火」的效果。父母教育程度不高，分別只有國中和國小畢業，當然更稱不上學有專精；但我相信，大人以自身優於孩子的生活經驗與能耐，多少能提供孩子前進的信心與方向感。如今我已身為媽媽，本身對於寫作又恰好略有興趣和心得，與孩子一起腦力激盪，既是對孩子的「身教」，於我本身也有「教學相長」的喜悅收穫。
看完小熊的作文題目紙，我告訴小熊：「好，先不用擔心，媽媽來跟你一起想一想……。」接著我們就開始討論。
小熊說想從「寶貴的一堂課」開始，但一時想不出可以分享的感人事蹟。我忽然想到這陣子在臉書上看到朋友連結分享「2011年吳尊賢愛心獎」得主沈芯菱的故事，很適合作為孩子的學習典範。小熊原本就知道沈芯菱，聽了媽媽的建議，很樂於利用寫作業的機會，更深度了解她的事蹟。小熊上網看了很多資料，順利地寫好一篇八百多字的文章。我看到小熊寫著：「沈芯菱的生活狀況不是非常好，但是她十分積極；相較之下，我的生活安逸，但是我付出的較少。我覺得我可以平常多觀察生活周遭的微小事物，並想想看我能如何幫助別人……也許我可以效法沈芯菱的作法。」文字質樸，但看起來感受是真摯的。文章貴在情真，不在詞藻花稍華美。我告訴小熊，能這樣寫，就很不錯！
寫完這一篇，接下來要進行洪醒夫〈撐傘印象〉的習作，小熊請我一起看看〈撐傘印象〉的全文。這一篇名家抒情散文，文字與涵義的境界都高，要仿作並不容易；但仔細讀一讀，還是可以咀嚼出作者是以象徵手法，在字裡行間激勵讀者該適時放下無形的「傘」，面對風雨和困難，才能領略雨過天青的喜悅。
小熊個性內斂，並非天生文思敏捷、擅長舞文弄墨的孩子，要寫這種感性文體可能要花一點力氣。正這樣想著，此時小熊拿著上學期的國文課本，指給我看：「媽媽，你看這一課〈紙船〉有點類似這篇文章，我再讀一下，說不定會有靈感。」啊，孩子自己延伸閱讀，這是可喜的現象，顯然她自己從兩文在文體、主旨和寫作技巧的相關性，找到觸發靈感的方向。我也一起讀了〈紙船〉一文。「紙船」承載著作者對童年和母親的記憶，是一篇很美、很感人的抒情文。
接下來，要選定一個題材，來寫出小熊自己的生活印象。我建議她從最尋常的生活經驗找切入點，再延伸到自己切身的感懷。小熊想了想，決定以騎單車的經驗寫一篇「騎車印象」。她在文章開始時寫著，自己常常和媽媽一起到河堤騎腳踏車，一邊享受騎車的樂趣，一邊欣賞河岸風光。在細細描寫河邊的花、草、樹、人之後，小熊筆鋒轉寫自己曾經在悶悶不樂時，騎車享受微風拂面、忘卻煩惱的清涼感。
文章結束前，小熊這樣寫著：「騎車時，身旁的風景都是倏忽即逝，就像人生一樣，過去的事都已經擦身而過，也不可能有人一直在自己身旁，……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在人生的腳踏車道上朝自己的目標前進著。騎車騎累了，就暫時停下來歇息一會兒，再重新出發……。」我看到這一段，不禁會心一笑。雖然她這篇文章並沒有很貼近範文的寫法，但情感內斂的小熊，似乎稍微知道怎麼以文字抒懷了。
這篇〈騎車印象〉，小熊從上午寫到下午，中間因為給我看過，參考我的建議方向後多次修改而完成。因為在學校好好寫作文的機會不多，我才想利用這次的作業，讓孩子從自行修改和潤飾當中，學習如何構思文章的邏輯和結構。為了方便修改和重整文章，我建議小熊先以電腦打字，定稿之後再抄寫到習作紙上。
感謝小熊體會媽媽的用心，對媽媽表現出足夠的耐心與信賴，雖然曾經搞笑地發出哀號，但仍願意忍受媽媽兩、三次「退稿」改寫。雖然這樣子寫作文有點慢，但我知道她已經從這次書寫的實作中，累積了一點經驗和信心。
接著只剩下最後一篇─〈我最心愛的寶物〉。已經寫了兩篇，這篇寫起來應該會比較順手。是否還需要和媽媽腦力激盪和提點呢？小熊說：「不用了，只要媽媽幫我建議一個『寶物』就好！」我忍不住想笑：「還需要建議嗎？不就你天天抱著的那隻『拉拉熊』？你對它最有感覺吧？」小熊開心抱起心愛的拉拉熊，對我比出「YA！」的手勢，就去振筆疾書了。
已經給了孩子寫作文的火種，此刻該讓她以自己的熱情來點燃文思了。我想，這一篇「小熊書寫心愛小熊」，孩子應該可以很自在書寫自己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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