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熊接受牙齒矯正一年多，終於要拆牙套了。上一次看門診，康醫師說下回看診需要較長的時間，得改約在星期六上午，因為小熊的牙套已經可以拆了。康醫師宣布的「好消息」讓我們有點意外，因為去年夏末開始矯正的時候，他說至少需要一年半，而小熊戴牙套至今才不過一年兩個月。 一年多來，隔週的週五晚上都要跋涉到市中心的牙科診所，回家以後隔天又不能好好吃飯，因此每到看診當天，小熊的心情總是有點苦悶。這回聽到自己要「畢業」了，小熊在拆牙套的前一晚興奮得有點睡不著；在我帶她去牙科的路上，她也不像以往沉默著或打瞌睡，而是與我一路笑談。 一進入診所，康醫師就笑著對小熊說：「今天笑咪咪的，看來心情特別好唷！」像往常一樣，康醫師一邊幫孩子診療，一邊聊天。 我在半身高的隔屏外候著，康醫師突然轉頭問我：「上次幫她剪『繫帶』，她回家以後有沒有唉唉叫？」先前康醫師發現小熊的「唇繫帶」有點長，建議切除，如不切除，將來門牙中間會留縫。小熊後來接受切除。這是兩個多月前的事了，印象中她只有在當天晚上喊痛，在聯絡簿日記上抱怨了一下。 康醫師聽了哈哈笑，說：「妳有這樣的女兒要感到很驕傲啊！我算算今年幫四個病人剪繫帶，其他三個都『叫』得很兇，其中有一位因為知道我住在哪裡，還半夜到我家敲門呢！」 康醫師接著說：「妳女兒真的是非常合作的病人，矯正的過程中都很乖，也很認真。拉橡皮筋的進度很好，所以才可以這麼快就拆牙套！」
康醫師的稱讚，讓我想起一年多前，眼科的沈醫師也這麼說過小熊。小熊在六年級時視力開始有一點點退步，接受沈醫師的建議開始散瞳，同時搭配一副看近用的「老花眼鏡」。一年多來小熊的視力維持正常，沒有戴近視眼鏡。沈醫師說她是學童當中極少數散瞳成功的案例，因為孩子通常不容易持續，也不太能忍受散瞳的不方便，往往散瞳一段時間還是戴上近視眼鏡。因此沈醫師曾特別對我讚揚過小熊的毅力。
過去常常聽人家說，矯正牙齒會很痛，無法用力咬食，因此媽媽通常要為孩子煮特別的餐食，有點不方便。回顧這一年多來，我除了注意食物的軟硬度並稍微調整餐食內容，並沒有明顯感受到傳聞中的不便，尤其不常聽到孩子抱怨。會不會是我太粗心了？
回家的路上，我問了小熊。「抱怨沒有用啊，只會讓別人覺得很『吵』！」小熊一派輕鬆，接著說起讀國小的時候，每天上學前擔心不及搭上公車，一直嚷嚷「來不及了！來不及了！公車要跑了！」這時候媽媽就在一旁回答：「一直喊來不及，並不能改變現狀，不如加快動作趕緊下樓！」
小熊說：「矯正牙齒當然會痛，但一直叫還是痛，不如不要叫……。」
原來很久以前我隨口的「言教」，孩子聽進去了，日後還加以延伸奉行。接著小熊又分享了另一個「自行聯想、擴大應用」的體驗。
之前她曾在門診中和康醫師聊到班上矯正牙齒的同學，因為綁了橡皮筋，張嘴不舒服而不愛說話。康醫師說，其實應該要反向而行，因為多說話，多拉橡皮筋，綁牙的效果才好。有的人逃避不適感，常常取下橡皮筋，導致矯正期不斷拉長。
小熊回想自己吃飯時因為張嘴辛苦或放不進食物，也會取下橡皮筋；但由康醫師這番話來推想，吃飯時嘴巴張得比說話還大，拉橡皮筋綁牙的效果豈不更好？詢問康醫師，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，小熊開始刻意戴著牙套吃飯；反正剛好也懶得拿上拿下，就邊吃邊努力「拉筋」。
小熊說，在學校大口吃飯，又常常和同學開心大笑，因此橡皮筋天天拉斷，需要替換備用橡皮筋。如果斷了一邊，只換一邊會感覺怪怪的，因此她每次都是替換兩邊，也可以避免拉力不平均影響綁牙效果。橡皮筋因此消耗量不小，連醫師都忍不住說：「妳未免用得太快了吧！」
我聽了，心想這孩子還真務實又有耐力，不愧是金牛座女孩。我跟小熊說：「原來妳這麼努力拉橡皮筋，以後媽媽改叫妳『拉拉熊』好了，跟你的心愛寵物同名！」
一路上我一邊和小熊談笑，一邊端詳著小熊拆下牙套後的樣貌。睽違一年多的牙齒果然美觀許多，而矯正後的臉型也比以前秀氣些，愈來愈像青春少女了。
我欣喜的不只是孩子的可愛新面貌，更驚喜孩子心智成長了，在逐漸成熟的面貌和身形之內，也醞釀累積年輕孩子的生活勇氣和智慧。我也欣賞孩子的聯想力和創意，能從大人的話語裡得到靈感，將「綑綁」順勢化為「拉力」，有效率縮短痛苦期，提前從綑綁中解脫。
從孩子一路以理性「面對、接受、處理、放下」牙套的過程，我見證到大人尋常言語對孩子的影響力。孩子從大人的「言教」裡得到勇氣和力量，身為媽媽的我是不是應該要更謙卑，隨時覺察自己是否做到良好「身教」，足堪孩子的典範呢？
原來「教養」是一個美好的雙向回饋與循環。「教育」孩子，同時也「修養」了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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