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個星期天下午，我接到小熊的同學小亞媽媽的電話。為了小亞該去念私立靜X中學，還是公立萬X國中，談了將近一個半小時。患有肌無力症的我，並不適合講太多話，這通電話講得我眼皮下垂、四肢無力；但是在掛電話之前，小亞媽媽還是有點六神無主，問我：「Irene，如果你是我，你會怎麼選擇？」
上星期一中午，我也講了一通類似的電話。是以前的鄰居、和小熊同年但不同班的小江媽媽打來的。「小熊將來要讀哪裡，你決定了嗎？公立是常態分班哪，老師要怎麼教？可是讀私立又很貴…..他們這屆又遇到十二年國教和免試升學，小江同學的媽媽都說不能去太明星的學校......到底要怎麼選啊？」
小江媽媽丟出好幾個問題，讓我想起自己在三月底的時候，也是像小亞和小江媽媽一樣，心緒煩亂到頭髮幾乎打結。這一切煩惱，始於三月二十日，小熊參加了私立東X高中國中部舉辦的「小六學力測驗」。
原本我對孩子的升學規劃，是沒有把私立學校列入考慮的。也許是受到自身就學經驗的影響，從小到大都唸公立學校的我和小熊爸爸，早就確定小熊是要讀公立國中。因為小熊學籍所在的公立國中在地方上的評價不太好，我在小熊二年級時把戶口遷到另一所風評不錯的國中學區。這就是之前我為孩子選校所盡到的唯一努力。
今年寒假過後，有朋友建議，不妨去參加私校所辦的入學測驗，藉機了解一下小六孩子的實力和競爭力。上網了解以後，發現許多私校舉辦的考試都是線上免費報名，很方便，就這樣幫孩子報名了。三月二十日，我們搭了校方安排的校車，到學校參加考試。這場考試人數之多，規模之盛大，堪與基測相比擬。小熊遇到了好多同校的同學，小亞也是其中之一。
考完試的下個星期一傍晚，就從學校的網站上查到成績。小熊得到了一個不錯的PR值，收到校方寄來的「學力測驗成績優異得獎通知書」，下面附註「貴子弟達到本校國中部優先入學的申請標準」。我們既然只是「志在參加」，就沒有把這個通知放在心上。
過兩天小亞媽媽打電話來了。她說東X國中部來電，要考得也不錯的小亞在星期天到學校報到，繳交兩萬元訂金。果然，隔天我也接到該校的教務主任來電，遊說我讓小熊去東X就讀。沒想到私校搶學生的動作如此積極！原本「考著玩」的一次測驗，因為孩子成績不錯，加上校方的動作熱烈又積極，似乎有點「弄假成真」了。
接下來幾天，小亞媽媽跟我通了很多電話。原本都是規劃讓孩子讀公立學校的我們，因為這個「優先入學」的可能性，忍不住認真打聽也交換了很多關於東Ｘ和其他私校、以及目前公立國中的概況。一下子資訊多了起來，讓我們開始無所適從。我猛然想到，小熊是遷戶口，能否如願進入這所額滿國中，並非百分之百，似乎該把私校列為「備案」；而小亞媽媽會煩惱和動搖，是因為學校導師給她的建議。
小亞的班導張老師說，小亞雖然聰明，但很容易受人影響，成就動機又不高。最好能把小亞放在一個比較競爭的環境，才能激發她的潛力。「導師建議讓小亞讀私立學校。但是私立學校好貴啊，而且才一兩天就要決定，繳兩萬元…..。現在才三月耶，好困難！」小亞媽媽苦惱的說。
的確，想得愈多，還真的愈難抉擇啊！公立學校學費便宜，但是學生來自各階層，在常態分班下，學生程度參差不齊，時有聽聞上課秩序不良，影響老師的教學效果。有心念書的孩子，往往需要自己課後補習，補習又是一番不小的花費。而最令家長擔心的，則是令人聞之色變的「校園霸凌」。
一般認為，私校學生家庭社經地位水準整齊，私校的管教監督也較嚴格，因此不容易發生校園霸凌問題。想讓青春期的孩子「不學壞」，進入私校似乎比較有保障。私校在許多方面都不需受到教育局的監督，因此在教學內容、進度和上課時數，可以達到自己想要的緊密和效率，因此私校都宣稱，雖然學費昂貴，但是孩子課後都可以不用補習。
但是，私校的情況到底如何？有人說A家升學率高，但是像「學店」；B家有貴族階級化的現象；C家是軍事化管理，D家比較活潑多元……。聽多了，似乎是見仁見智，端看自己問到的那個孩子表現好不好。而私立學校之間，又因為本身是否設有高中部而有不同的生態。設有高中部的學校，通常不會讓成績優異的孩子「外考」，會強力要求孩子直升高中，為學校締造考大學的佳績。如果選擇外考，學校對孩子的輔導態度就會趨於消極，孩子要外考也考不上明星高中了。
聽到這麼多，我除了驚訝自己過去資訊不足，也有點慚愧自己的「不用心」，隨性就決定讓孩子唸公立學校。但是知道得愈多，煩惱開始有如蜘蛛結網，不斷往外編織擴大，我變成一隻沾黏其上的小蟲子，拚命使力也無法掙脫。
煩亂了幾天，我找了小熊的導師。李老師在電話中笑著說：「哈哈，像小熊這樣的孩子去考私校，每一家都會想要搶啊！讓孩子去考一考，見一見世面很好啊！重點是，妳和爸爸最後還是要回到最初的想法和核心價值觀，再去選擇…..。」
李老師還補充了一個特別的觀點。相較於私校的高壓和緊密，國中的寬鬆，對有自主性的孩子也可以是一種「彈性」，讓他們可以有餘裕去培養和發揮自己的興趣。
李老師短短幾句話，瞬間驚醒我這個夢中人。我的初衷是什麼？我對孩子的認識如何？如果她還稍微有點自制力，我是否要挪出家庭的大筆經費，讓她進入私校？
回到自己的「最初衷」，我發現自己並沒有放棄過讓孩子讀公立國中的想法。這陣子感受到的艱難，是接受並思考了太多可能性，造成「抉擇」的不可承受之重。我相信小亞媽媽和小江媽媽也是一樣，都想從最多的資訊去全盤衡量，希望為孩子做出「最好的選擇」。
但我們不能預測未來，任何選擇豈能「萬無一失」？我還不知道自己是否失策，就已經為這個無限放大的焦慮，腦殘心亂了多少天呀！
我開始想好好過日子，於是我決定暫不考慮私校，靜待五月中公立國中的分發通知。如果小熊學籍所在的這所國中額滿，改分發到其他學校，到時候看小熊需要什麼，我們再順勢設法補強，譬如參加補習。
我就這樣「放心」了兩個星期，直到上週一小江媽媽來電。她聽了以後，馬上說：「但是私校都是先考啊，考完馬上要你繳費報到，像你這樣等就來不及了！下星期六要考靜X，你們要去考嗎？會去念嗎？」我說已經報名了，就會去考，這五天先不想，星期六再說了。
星期六的入學考試，小熊和小亞後來都錄取了。我因為心情篤定而不受影響，而小亞媽媽知道錄取，反而陷入非常的兩難。
其實我最想跟小江和小亞媽媽說，「選擇」很困難，但「安心」也很重要啊！妳們兩人都是努力又盡職的好媽媽，也了解自己孩子的特質。盡力以後，就是安心吧！不論是私校還是公立，做出一個當下最「適合」孩子和家庭的決定，就是好的決定。不論未來如何，沒有什麼是不能調整和補救的。
「抉擇」很難，是因為「負責」的沈重。人生的課題不知凡幾，我想，但求「放心」而已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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