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8學年度的學測剛過，大二的女兒與高中死黨終於得以安排聚會「團圓」。她們這一群，畢業之後有三位同學重考，其中兩位同學去年透過學測和指考，已經進入大學就讀，另一位A同學指考錄取中部一所大學牙醫系，決定今年再重考一次。她剛剛考完學測後仍不滿意，回到補習班想再戰指考，好友們只好將聚會排在週日，讓A能與大家短暫會面。
「好想能夠再大家一起去旅行！希望A考完指考可以滿意，高中課程已經讀了三次，實在太辛苦了。」女兒如此感嘆。
女兒以前讀的高中，學生們自我期許高，覺得考壞而重考的孩子不在少數。兩年前，女兒也曾經面對考試「不如意」的課題，她學測後未申請就直接投入指考，但指考成績不如預期。我原本以為她在挫折當下會決定重考，但是並沒有。
女兒就指考成績分析出自己科目強弱和和性向，發現過去三年識己未明。與其花一年去補習重考，在原來的三類組求總分進步，不如現在就轉填適合的類組和校系，將來可嘗試轉系或雙修。經過一年的努力，現在她已經轉入自己喜歡的科系。
回顧這一年多來，我見證孩子從自認「考壞」到重新發掘自我的探索過程，很慶幸孩子能在看到成績的一小時內，明快決定自己的下一步─「選校、轉系」，並且在一年後實現。面對挫折，她務實釐清、轉彎得很快；而有些孩子則是上大學之後慢慢撥雲見日，柳暗花明，在我們身邊就有不少這樣的故事。
女兒的國中同學B前年考入某大學企管系，進入之後感覺自己不夠活潑外向，與企管系體質不合。搖擺掙扎了一學期錯過轉系，想重考但來不及報名學測，於是決定參加指考。孩子不想讓家裡花費鉅額補習費，又擔心在家自修容易荒廢，她決定「在學重考」讓自己有正常上下學作息。課業上只求及格，其他時間自行在圖書館準備考試，去年夏天她順利考取一所國立大學的會計系。
同樣「在學重考」的還有女兒一位社團學長C。高中時讀二類組的C考上某大學工學院科系，但工學院課業令他十分頭大，讀不下去而決定重考。學測後申請上女兒學校的農學院，如今成績名列前茅，還同時雙主修人文科系。現在如魚得水的C跟女兒說：「大家都說二類組出路好，但不是人人都能讀呀！」
相對於上面兩位讀了幾個月而在學重考，有些孩子因為沒有轉系、雙修成功，選擇休學重考。女兒還告訴我一個原本只想與現狀「和平共處」，但一年後還是休學重考的例子：D讀明星高中因挫折感太大，隨波逐流從不認真讀書，學測後隨意申請上某大學社會系，想混個大學文憑就好。但社會系完全與志趣不合，讀得痛苦、成績不佳又無法轉系，終究為求適性，毅然休學參加今年的學測。
以上事例中，有些孩子已經心想事成，有些剛剛考過學測正準備申請。處於「不順利」的角落，要如何前進、還是轉彎，有各種考量和抉擇：重考、選校轉系、還是轉學考？經濟上能否支付高昂的重考費用？要適應補習班的高壓環境、還是以自制力苦讀？是否聽見自己內在的聲音？有沒有能耐在大學繽紛生活中為自己目標踽踽獨行？
種種關於內外在、主客觀條件的自問與取捨，是這些沒有在大考中「立刻就定位」的孩子們面臨的煩惱，但「摸索找路」正是識己的必經過程。儘管自我了解的路徑不同，速度有快有慢，但匍匐跌撞而永不放棄，卻能為孩子鍛鍊厚實的心靈肌肉，累積豐盛的人生資糧。
每年學測後，媒體總蜂擁報導滿級分與多冠王學生，大同小異的勝利故事看似勵志，卻往往流於價值簡化和「造神」，多年下來我已經看得麻木；對於非滿級分和考得不如意的孩子，這些「神話」既難以複製，也不見得激勵。與其好奇一步到位的光鮮人物，我更有興趣聆聽「轉彎」再見新風景的成長故事。一時沒有「考好」的孩子，聽到故事裡「永不放棄」的心跳和勇氣，可能會更精神抖擻吧！
許多「重新來過」的故事令我感動，但聽到週遭有孩子不斷在原地重考，而且還有可能再考，卻讓我感慨沉吟。
重考超過一次，通常是鎖定醫學系且非上不可。一般認為考上醫學系就進入一條預期穩定優渥的道路，即使多次重考耗費大量金錢和時間，還是有不少人認為值得，願意拼搏。
在同一軌道上一試再試的毅力令人感佩，但我總會想：重複苦讀同樣的教材、堅持把總分考到最好，其中永不放棄的是自己的志趣，還是父母的期待、社會的價值？的確有人志在學醫而願意累戰多年，但長期處於壓力鍋，沒機會看見自己的特質與需求，以為持續忍耐吃苦，就是上進。儘管一再重考總有達陣的一天，但孩子恐有可能形成「自苦」或「逃避面對自我」的習性，家庭關係也容易緊繃。因被迫不斷重考而親子反目，在社會新聞中並不少見，兩年前就有孩子失控拿刀弒父，令人遺憾。
當孩子們失意的時候，「不放棄，你就會成功」是一句很好的激勵，但要原地堅持？還是轉彎尋路，尋找新的契機？身為家長，要以寬廣的視野和胸襟，讓孩子知道「堅持」有人性的限度，更要以「適性」為前提，有所取捨和選擇。主流道路安全好走，而一時走偏彎進小路，也會遇見世外桃源。
幸福勝利的故事篇篇相似，挫折摸索的經驗各個不同。轉彎識己，才能詮釋屬於自己的成功。真正的永不放棄，必得聽見心中的鼓聲，有它伴奏，你的堅持才有激越的生命力量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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