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
        DSC_3040_調整大小 .JPG  

       開刀出院回家休養幾天了。

        住院期間,接到朋友捎來臉書訊息 :「你老公在陪你吧?」回家隔天,也有朋友來電問候。「有你先生可以陪伴和照顧,還不錯吧…… 。」

   依照一般的想法,我在先生工作的醫院開刀住院,應該會得到比一般病人更好的待遇與陪伴;而且平常外子早出晚歸,假日也都到醫院看病人,我住院了,說不定夫妻相處時間反而更多。

        「喔,沒耶!他沒辦法陪,我請了看護。」我的回答讓朋友大感意外。

        外子是醫師,但我覺得看護的陪病照顧會比他更好。我住院了,但他原本的工作─門診、開刀、教學、開會、查房看病人─樣樣照常;而且我住的院區,從總院區走路過來至少要十五到二十分鐘,再加上病房停留,來回差不多需要一小時。以我對他每日工作時程的了解,他很難抽出這樣的時間,更別說留在我的病房裡全程陪伴和照顧。

        十多年來,這是我第三次開刀住院,前兩次大多時間都是自己待在病房,偶有家人來探望。這次住院請了看護,是比先前更升級的觀念和作法,同時也是想避免讓外子在工作和陪病兩面掛心。

        開刀是排在週一,我在週日上午九點多空腹入院,先做些必要的住院前檢查。這個星期天上午,外子騰出了時間陪我完成檢查,中午一起用餐之後有事先離開,接下來我就自己一個人在病房度過。下午到討論室上衛教課,接下來做超音波,在病房等麻醉醫師來探望與討論,很快就到了晚上。用餐後就看看書和衛教資料打發時間,九點多依照護理師的指示,自行清洗好身體和開刀部位,換上睡衣準備隔天清晨起床灌腸。

   一早七點多外子來到了病房,而我已經換好衣服等待護理師來帶我去開刀房。麻醉到睡著只要五秒鐘,而我醒來時,已經是下午兩點左右。也許是原本的肌無力加重了肌肉鬆弛,我清醒得比別人晚了一點。在病房睜開眼睛時,麻醉尚未消退,開刀部位又非常疼痛,恍惚又痛苦。沒戴眼鏡的雙眼在模糊中看到兩個人影,一位好像是來探視我的嬸嬸,另一位應該是剛剛來上班不久的看護小姐。我知道外子一定不在,因為週一下午有門診。

        到了晚間,仍然虛弱無力,但神智慢慢清醒。外子看門診常常超過六點,我知道不會太早看到他,但過了七點都沒看到人影,我開始有點擔心。八點半,終於看到外子走進我的病房,一臉疲憊。

        「今天門診看到好晚。一直想找時間來看妳,但不斷有病人來加號。我累得不想加號了,但病人要拿藥,我很難拒絕,只好一直加,加到八十幾號,看到七點多。之後去病房巡病人,現在才有時間過來......。」我說沒關係,趕快去吃飯回家休息吧!女兒一個人在家,也在等著爸爸回家呢!

        週二清晨我醒得很早,精神好一些,也有點力氣拿得動手機了,一看時間是六點二十分,就打了一通電話回家,看看女兒有沒有順利起床。「媽媽!我起床也穿好制服了。」我問她爸爸上班了嗎?「還沒,把拔剛剛好像有醒來一下,說要去看馬麻,後來喃喃自語說,太累了,再睡一下好了……。」  

 

DSC_3045_調整大小 .JPG  

 

        聽起來,外子前一晚真的很累。週二一整天,我都沒有接到外子的電話,倒是傍晚五點左右,來了三位外子超音波室的同事,讓我有點驚訝。我們怕驚擾醫院同事,事先並沒有告知我住院的事,怎麼張小姐一行人會找到我病房來了?

        「沒啦,T醫師沒有說,是我們下午看他做超音波的時候,看起來很憔悴。我們以為他怎麼了,一問才知道妳住院的事……。」

        張小姐她們離開以後,我這才主動打電話給外子,要他別來。我恢復得還不錯,而且看護照顧著,可以放心。他說:「老婆,對不起!實在忙到抽不出時間。沒打電話,是怕吵到你睡覺,還要費力拿電話……。」

        晚上七點半,外子還是來了,待了大約十分鐘。他向來淡於言詞,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很想來看看我的。但時候不早,我要他趕快吃個飯,然後回家休息、陪伴一個月後要上考場的女兒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當天晚上,我想著早上和女兒的通話。聽起來,外子原本清早有打算要來看我,但累到起不來。女兒說,爸爸醒來又沉沉睡去,還說不去看媽媽了。「媽媽,我覺得把拔這樣好無情喔!」

        我聽了笑了一下,我說:「對耶,我也覺得把拔這樣很無情!」接著我問女兒:「那……妳還喜歡把拔嗎?」女兒停了一下說:「其實,把拔對我們很不錯……。我覺得把拔不是無情啦,應該說是『冷靜』才對。不這樣,怎麼當外科醫生呢?」

        不是無情,是冷靜。孩子說得絕妙!當外科醫師的家人這麼多年,先生「心有餘力不足」的窘境,我和女兒早已點滴在心頭;但我畢竟是血肉之軀的凡人俗女,病房每一次的敲門聲,總令我期待門開後出現先生的身影。然而期待與現實的落差,往後只會愈來愈大,我必須調適和轉化心態,才能把這份無奈昇華。

        也許是難得有機會獨處於家以外的陌生地方,此時雖與病痛共處,對困境的覺察卻更加敏銳。在幽暗安靜的病床上,我昏沉的腦袋忽然靈光乍現。

        今後就把先生當成一個「公眾人物」來相處吧!我必須放下本位,才能好好跟他相處。既然是捐出去的公共財,而不是自己一個人的「親愛老公」,如此一來,我對他會少了佔有,多了仰慕;更少的無奈,更多的無私。

        這是我想出來的「珍惜」。我也願意相信:珍惜,真的不在朝朝暮暮。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irene021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9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