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個星期,我到復興北路一家餐廳和三位朋友聚會。這是在大約兩週前就約好的聚會,但是在當天一早醒來,我發現自己體力狀況不佳,眼皮下垂、四肢有點無力。做完早上的家事以後,趕快躺到床上時「蓄電」一陣子,但是效果不明顯。依據經驗,這應該是先前的疲勞累積,最好避免再外出活動。我本想跟朋友打電話「請假」,但想到大家難得把時間挪好,自己其實也期待這場聚會,就放下電話,在十一點鐘換裝出門。
「去一下比較好吧!吃完午餐就先離開,如果有下午茶就不去了。」在車上,我自己這樣在心裡盤算著。
到了復興北路的餐廳,一推門,看到好友們在座位上精神奕奕地聊天,一邊看著菜單點菜。不一會兒上菜了,也許是身體疲倦影響到感官的敏銳,朋友推薦的美味菜色上桌後,我沒有體驗出它應該引發的感官享受;好友們談笑風生,我看著、聽著卻彷彿隔層薄紗,聽得到卻不太能準確反應,拉不起臉部肌肉來順心大笑,有共鳴處也無法暢快答腔。
身為十多年的老病號,我很清楚這是「肌無力症」引起的「隔離感」。別人從外表看不出我的不適,但身體的疲倦已經讓我「狀況外」。正在思考該怎麼在歡樂的聊天氣氛中,切入自己必須離開的掃興話題,此時朋友們起身準備移駕附近一家有名的法式烘焙茶館。
「還是去一下吧,待個十分鐘再走好了。」我的「意識流」繼續在腦中游動著。其實我很清楚,朋友們一定會體諒我的身體狀況,但此時的障礙在我自己:我說不出口,因為我外表看起來沒那麼「糟」,要特地去形容這樣的疲累,怎麼聽都像誇大其詞。
朋友們點了蛋糕和飲料,我也點了一份紅茶。我沒有點蛋糕,因為我心裡知道馬上就要離開,三位好友看我只有喝茶,很體貼地各自切一小口自己的點心讓我嘗鮮……。我心裡很感動,但我終究因為太疲勞而不得不告訴大家,我得離開了。
匆匆道別上路回家。一到家,脫下外套,幾乎是爬著上床去。癱在床上望著天花板,想到自己這天一路彆彆扭扭,內心感受真是五味雜陳。
一個聚會是不會如此「吃力」的,這是加上之前三天,連續外出活動透支體力的結果。,其中的一次,是在我略事運動之後回到家,臨時接受鄰居邀約,一起到沒有去過的濱江市場採買。我並非不知道,在運動之後沒有休息就接續活動﹝而且是遊逛面積廣大,耗費體力和眼力的區域﹞,是日常作息中的大忌,但我讓它發生了。連續四天,我讓自己「隨喜」跟著「感覺」走,雖然還走得出去,但密集消耗之後會影響到後續的生活狀態,且耗掉的力氣往往要以數倍的時間才能修補回來。在這段體力吃緊的時間,勢必無法正常作息、持家和照顧家人了。
我懊惱自己這陣子的「放縱」,過於樂觀積極,鬆弛了嚴守實行多年的「節制」和「簡約」原則。當然我也發現,會忘記自己身體的框架,是因為這兩年肌無力症狀緩解,限制比以前少了。回想孩子小的時候,我無法連續兩天外出,日常生活中,不時出現四肢無力、嚥不下自己口水的窘境。
比起以前病重時深居簡出的封閉生活,現在我可以自在外出,認識朋友,也能旅遊,生活品質改善很多。但行動比以前自由,並不代表我的體力從此沒有了限制。我不能只看到「進步」,而忘了記取「匱乏」。
這次的體力吃緊,提醒我要小心審視自己的「新極限」,以及緊挨在「新界線」旁邊,蠢蠢欲動的「欲求」和「貪念」。以前因為基於生命安全而放棄的生活欲求與人際關係,因為似乎有失而復得的跡象,我開始變得貪心,希望過得「正常」。為了「融入」,我在該節制和選擇的時候,隱藏窘迫以淡化我的「不同」。然而我應該不能忘記:該婉拒朋友的時候,不能不敢說出口;該深居簡出時,也要能忍耐寂寞……。
這一個多星期以來,我處於體力的「黑暗期」,每天都要平躺多次「補充電力」,才能維持一天作息。十多年來,體力上下起伏已經是家常便飯,但這次我把自己的「體力信用卡」刷爆,讓我重新發現「極限」的意義,藉以重新審視自己、調和身心,這未嘗不是生命中的喜事。好比學習理財,我就是必須對體力「精打細算」,才能活得更好,也才更有餘裕照顧家人,創造愉悅的生活。
積極去想,明白自己的極限,才能找到優先順序,拿捏出屬於自己的鬆緊尺度。因此對我來說,體力的「匱乏」不見得是「限制」,反而是一種最好的養生保護。
我想,也許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極限,也可以對此「極限」懷抱感恩。在「匱乏」與「限制」當中,每個思維與細節都是修行,而修行可以讓我們更真、更善、更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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